“阿娘!用桃木炭烧出的饭菜,和梨木炭烧出的饭菜其风味竟然有区别!”

“阿娘!那打猎的细犬,居然还能分成十余种!”

“阿娘!用岩盐、池盐、海盐做出来的饭菜,味道真的有区别!”

“阿娘!蜀地的井盐,居然也分成几类,深度不一样,味道也不同!”

“好好好,慢慢说,雀哥先说。”

“好,阿娘,今日....”

长安城、豳王府内,宇文维翰、宇文维城正兴奋的向母亲说着今日经历的趣事,他们和几名同龄人出城游猎,玩得不亦乐乎,如今要把喜悦和母亲分享。

宇文维翰是宇文温的长子,但非王妃尉迟炽繁所出,为庶长子,不过尉迟炽繁尽量将其视如己出,认真教育,所以母子之间关系还算不错、

现在,就是先由宇文维翰来说今日的所见所闻。

打猎,没什么稀奇的,作为豳王的嫡庶长子,宇文维城和宇文维翰当然打过猎,但和一群贵族子弟打猎、游乐,那就不一样了。

在黄州,在亳州,在洛阳,和同龄人出游打猎时,宇文维翰、宇文维城总是被人如众星拱月般簇拥着,他们骑的马,放出的猎犬、猎鹰,都是最好的。

追逐猎物,大家都让着他俩,即便事前就强调过无需如此,但大家还是让着他俩。

这样的打猎,实际上有些无聊,而对于兄弟俩来说,陪伴他们打猎的同龄人,不是朋友,而更像是纯粹的玩伴。

兄弟俩知道,其实伙伴们是在让着他俩,但他俩不想这样,就想像朋友一样打猎,相互比赛,看谁射的猎物最多,然后满载而归。

但这不可能,因为身份悬殊。

他们是豳王的儿子,而同龄人,大多是豳王部下、佐官的子弟,所以不敢造次。

这些陪着打猎的同龄人,实际上是玩伴,而兄弟俩不缺玩伴,缺朋友。

而现在,在长安,和那些权贵子弟出游、打猎,虽然对方也敬畏他们的身份,但毕竟自家地位不低,举手投足之间自有一股傲气,或者矜持,没有那种低人一等的自卑。

这些人虽然比赛打猎时,也会让着他俩,但不会让宇文维翰、宇文维城觉得无趣。

这些权贵子弟,有着许多见识,大家休息时闲谈,对方能说起很多兄弟俩没听过的趣闻。

这就是权贵子弟和寻常官宦子弟的区别:见识、气质。

宇文维翰和宇文维城,是第一次感受到遇见“同类”的喜悦,这些权贵子弟陪着他两个游猎,不像是玩伴,更像是朋友。

朋友,会有很多共同话题,这是玩伴不一定具备的条件,所以,在长安这大半年,宇文维翰、宇文维城过得很开心。

当然,阿耶不在身边,两兄弟没了最严格的管束,宛若山里没了老虎之后的猴子,自然快活得不得了,然后和新认识的朋友们炫富。

作为豳王的儿子,皇朝宗室,兄弟俩可不是没见识的土包子,吃穿用度自然都不错,以豳王府的财力,他们有能力在新朋友们面前炫富。

但兄弟俩的炫富,不是简单的铺张浪费,这样太“俗”,得有别人没有的东西,才能显得自己与众不同。

打猎,得有坐骑、鹰犬,豳王府的马是好马,却不突出,突出的是猎犬。

豳王府的猎犬,不是寻常权贵家里养的细犬,而是多年培育的蜀地猎犬,毛色暗红,在一群猎犬之中特别显眼,这面子就有了。

有了猎犬,还得有好弓,而宇文维翰两兄弟用的弓,不是一般的角弓,而是“滑轮弓”。

这种弓上有“滑轮组”,弓弦很长,弓力很强,但开弓所需的力气却要小得多,因为“滑轮组”可以省力。

这样的弓威力十足,却是别处没有的形制,虽然结构看起来简单,很容易仿造,但谁要是按样子简单仿造,做出来的滑轮弓很容易崩坏,伤到使用者。

宇文维翰兄弟用的“滑轮弓”,为豳王府工匠特制,每张造价折价逾两百贯,抵得上一匹良马,如今的长安城里,除了豳王府之外,也就皇宫里有五张,杞王府里有三张。

和他们一起打猎的权贵子弟们,试用这“滑轮弓”之后都是爱不释手,让兄弟俩觉得特别有面子。

其他的一些用具,都是豳王府特有的,除此之外,也就皇宫有,别处想买也没有卖。

正所谓“物以稀为贵”,宇文维翰、宇文维城靠着这些宝贝,炫富的效果特别好,心情当然也特别好。

儿子开心,尉迟炽繁自然也开心,对于她来说,宇文温是天的一半,而另一半就是儿女们。

尉迟炽繁觉得,宇文温那么优秀,那么将来继承家业的宇文维城,也必须优秀,至于庶长子宇文维翰,她作为嫡母,也该尽心培养。

她要让儿子们多亲近长安的权贵子弟,这对于孩子们各自日后的发展很有帮助。

这就是权贵生活的日常,郎君们和郎君们做朋友、同学,女郎们和女郎们成为闺中密友,将来,才能织出一张紧密的人情网。

官员争着留在京城做京官、不愿外放州郡做地方官,原因是京城为权利中枢,达官显贵云集,官员们留在京城能有更多升迁的机会。

而她的儿子们,若能留在长安生活,自然能结交更多权贵子弟,与此同时,还能增加见识,拓宽眼界。

长安是大周国都,为天下第一大城,要开拓眼界,没有任何一处城池比长安还要合适。

正是出于这个考虑,尉迟炽繁才带着儿子在长安多住了一段时间,她甚至考虑过,让儿子就读露门学,有一群门当户对的同学。

但兴头过了之后,尉迟炽繁冷静下来,她不是傻瓜,知道夫君的处境越来越微妙,而她若是带着儿子常住京城,那就意味着是变相的人质。

自古以来,若有大臣在外镇守要地,朝廷为了防止生变,会让其妻儿留在京城,成为人质,让对方有所顾忌。

一旦此人叛乱,留在京中的妻儿就要倒霉。

尉迟炽繁知道,随着时间流逝,宇文温和宇文明两兄弟之间的关系会变得越来越微妙,但至少现在,宇文明没有要求宇文温留妻儿在京城。

尉迟炽繁不想让夫君为难,所以最后作出决定,要在年底时带着儿子去广陵,赶在新年到来前和夫君团聚。

见着儿子们有些疲惫,尉迟炽繁让他俩赶紧休息,而她自己也有些累了。

在长安的这大半年时间,尉迟炽繁可没闲着,不时和外命妇们往来,一是为了让儿子们有机会结交更多权贵子弟,二来也是为了给夫君打听一些消息。

尉迟炽繁知道夫君在京中有耳目,但有的消息却不是这些耳目能打听到的,她和外命妇们来往,总能听到一些隐秘的小道消息。

就在儿子回来前,她刚送走一位登门拜访的女客,如今陪着儿子说了许多话,自然有些疲惫。

但在休息之前,她还要做一件事,那就是写信,向宇文温说一说她母子三人的近况。

宇文温已经平定江南叛乱,回到广陵,尉迟炽繁身在长安,心却牵挂着夫君,她将思念之情,化作横折竖撇,然而信只写了个开头,就听到外面传来喧嚣声。

动静越来越大,尉迟炽繁能隐隐约约听见欢呼声,联想到当前局势,她不由得心中一动:莫非......