寒风凛冽,雪花飘舞,入冬后的长安下了第一场雪,外命妇刘彩云冒雪入宫,和贵妃杨丽华商量一些事情。

因为开着“暖气”,暖阁里温暖如春,两人手中拿着许多画着图案的纸张,就其上精美的图案不停讨论着。

这些图案有的是复杂、漂亮的花纹,有的是衣物样式,其中包括衣、裙、贴身衣裤。

杨丽华和刘彩云讨论的是毛织品相关事宜,要想尽一切办法促进毛纺品的销售,增加利润。

毛纺品古来有之,毛毯、毛毡就是最常见的毛纺品,然而这样的毛纺品在中原比比皆是,若想要在此现状之下大做文章、赚更多的钱,就得“推陈出新”。

这事情本来和刘彩云没关系,夫君张定发在外地做刺史,身为郡公夫人的刘彩云带着儿女在长安“留守”,忙着操持家务,还要管着府里产业,忙得很。

她本不想往肩上加担子,但宫里的妃嫔们需要帮手,刘彩云就不好袖手旁观了。

天子要促进毛纺织业的发展,为此投入了大量的人力物力,就连贵妃也有了分工,负责出谋划策,尽可能为毛纺品想出一些新花样,以此打开销路。

刘彩云成了杨丽华的“参谋”,根据自己的所见所闻,为贵妃出主意。

说白了就是如何把东西多卖一些、卖贵些,针对毛纺品的特性,刘彩云给出的建议是选择地毯作为“突破口”。

如今在长安、洛阳、晋阳、邺城等大都市里最好卖的毛织品是来自西域的地毯,确切来说以波斯地毯较为有名,波斯的地毯做工精美,有钱人不吝于花钱购置。

然而波斯远在万里之外,若从胡商手中购买波斯地毯,价格太高不说,数量又不多,而且地毯的图案、花纹充满异域风情,并不是所有人都喜欢这种异域风情。

不喜欢又如何,没得选,波斯地毯这种“高档货”可不是随时都能买到的,有现货就不错了,谁还有心思挑挑拣拣。

既然现状如此,刘彩云针对性提出建议:新兴的毛纺织业,一定要推出“中原化”的精美地毯,要做到以不到波斯地毯一半的售价,达到波斯地毯八成的品质水准。

这种事情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,首先中原的羊毛比不上波斯羊毛那么纤细、柔软,所以织出来的地毯质量比不上波斯地毯。

其次就是编制地毯的工艺不行,对毛纺品的染色工艺掌握得不是很好,想要编制出具备复杂且漂亮花纹、图案的地毯,成本很高。

问题摆在面前,得一项项解决,羊毛的问题,因为已经引入了波斯、拂菻的细毛羊,渐渐不再会是“拦路虎”。

而地毯的编织工艺、染色工艺,还需要不断摸索,这不是刘彩云关心的主要问题,她希望解决的问题,是图案的“构思”。

一张纯色地毯卖不出太高的价钱,同样用料做出的地毯,多了漂亮的花纹后,售价可以翻上几倍,而如何构思复杂、漂亮的花纹,又要让纺织工能够将其实现,这是一个让人头痛的事情。

刘彩云此次入宫,带来了许多资料,一张张白纸上绘制着各种精美的图案,这些图案都是她花费不少心血所得,凝聚了许多地毯编织工的经验和心得的。

最关键的一点,她准备的这些图案,都能借助毛织机“织”出来,而不是完全靠人工编织。

想要降低地毯的成本,就得降低“人工”,因为一个熟练地毯编织工的工钱不低,但效率不高,再熟练的编织工也只有两双手,每天能编制的地毯是有限度的。

但引入织机后就不一样了,一个编织工的“生产效率”能明显提高,工钱却不会因此提高太多。

纯手工编织地毯,确实能让地毯有许多精美、复杂、漂亮的图案,但这样花费的时间太长,成本高。

刘彩云希望靠着“薄利多销”(相对波斯地毯),以较低的价格,过得去的质量及品质,让半手工、半机制的新式中原地毯迅速打开销路。

但销路打开之后要如何巩固呢?

有时候,有钱人买东西只选贵的不选对的,为的就是讲排场、炫富、斗富,如果新式地毯走的是“薄利多销”的路子,很容易让人留下“便宜货”的印象。

这种印象一旦形成,中原地毯无形中就低了波斯地毯一头。

以后有钱人炫富,还是首选波斯地毯。

这就是“品牌”的“定位”问题,刘彩云头痛了许久,想出了解决方案,那就是“双管齐下”。

地毯分两种类型,一种是半手工、半机制地毯,走薄利多销的路子,靠价格取胜;另一种就是纯手工的“定制”地毯,不讲价钱,只讲“独一无二”,专门迎合有钱人铺张浪费、但求“唯一”的心理。

所谓“定制”,就是根据客人的要求编织出具有独特花纹、图案的地毯,工艺好坏与否倒是其次,最重要的是让客人能够拥有一张独一无二的地毯。

江南地区多雨水,梅雨季节地上湿漉漉的,所以地毯在江南的销路可能不会很好,但在河南、河北、河东、关中、陇右等地,对精美地毯的需求一直都不小。

除了地毯,毛纺品又有新品,那就是毛衣、毛裤、手套、围巾等等,刘彩云为了找到可以实现盈利的毛织品,确实下了一番功夫做准备。

杨丽华听刘彩云说了许久,看着手中的资料,只觉得头有些痛,她本来就有很多事情要操心,结果宇文温还给她加担子,不得消停。

看着一张张精美的图案,她揉了揉太阳穴,问道:“你说的羊毛围巾...比之眼下常见的帔帛如何?”

。。。。。。

宇文温看看殿外飘落的雪花,又看看眼前的奏章,揉了揉太阳穴,只觉得有些头痛。

这奏章来自辽西,即将卸任的营州总管向他禀报了一件事:有一些粟末靺鞨部落南下,接近营州地区,请求内附。

之所以会有这样的事情发生,是因为这些粟末靺鞨部落不堪忍受高句丽的压榨,决定投奔周国,和高句丽一刀两断。

因为此时是冬天,天寒地冻,按营州总管所述,南下的靺鞨各部粮草不济,男女老少带着家畜在野地里扎营,冻得瑟瑟发抖,希望周国能够尽早接纳他们。

寒冬已至,这些不速之客请求内附,让宇文温觉得有些棘手:按说应该答应,以作千金买马骨,但...

对方也有可能是高句丽的细作,此次南下是“诈降”。

不过考虑到这些部落拖家带口,诈降的可能性不大。

宇文温觉得头痛的原因,是要不要来个“城傍”,让这些粟末靺鞨部落靠着营州州治柳城定居下来。

如今的辽东为高句丽占据,高句丽又借助靺鞨各部的力量,对辽西虎视眈眈,而周国想要收复辽东,离间高句丽和靺鞨各部关系是很重要的策略。

此次这些靺鞨部落南下内附,其他靺鞨部落必然等着看结果,如果周国热情接纳这些部落,那么其他部落也会心动。

若这些南下的靺鞨部落被周国当贼一样防着,其他靺鞨部落就会断了内附的念想。

杨济正在前往营州柳城的路上,所以宇文温没办法“甩锅”,他必须尽快作出决定,让现任营州总管知道该怎么做。

最稳妥的办法,就是让这些靺鞨部族到柳城边定居,然后当地官府“送温暖”,让这些远道而来的客人过一个好年,消息传出去之后,其他那些观望的靺鞨部落对周国的“好感度”应该会明显增加。

如此一来,也许会有更多的靺鞨部落南下,投入周国怀抱,进而导致辽东局势出现明显变化。

然而宇文温还没做好向辽西大规模移民的准备,若现在让大量靺鞨部落定居辽西地区...

这是粟末靺鞨的辽西,还是中原的辽西?